《宣判》

【山姥切長義×女審神者】


山姥切長義最近有了個秘密。

他從他的審神者,他的戀人口中,啣住了一片帶著清淡腥味的花瓣。

他幾乎是完全沒有思考,下意識的將那片不應該出現的花瓣嚼進嘴裡,硬生生的咽下去——她眼裡的驚慌顯得那樣可憐,讓他幾要忘記那瞬間內心的坍塌。

因為一些驚慌一些逃避一些無法面對,那片花瓣沒有落地,沒有完整的呈現在他眼前,但花瓣絲絨的觸感被咬出的汁液以及上頭沾有的血腥味,或許比視覺要更令人心驚。那些氣息與逐漸擴散的苦味沾黏在喉頭久久沒有散去,比咖啡因更振奮精神,他一夜都沒有睡著,而他知道,趴在他胸前的人也一樣。

或許因為得知的方式太別緻,他沒有想像中的那般狂怒。他原本以為他會掐住她的脖子怒吼,或是冷嘲熱諷——「妳騙了我」。

漂亮的騙子,他冷漠的想,花吐症這種鬼玩意兒,治好的方法就那麼一個,沒治就會死。
他也不是那麼希望她死,儘管她騙了他,但兩人之間畢竟也不是只存在戀人關係——噢不,他們或許也不是戀人,依照現下的狀況,他不應該這樣想,大概以「愛人」定位彼此關係更為妥適吧。

所以呢?要怎麼做?山姥切長義不會巴巴的冀望她來愛,他從來不卑微,所以那人是誰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愛他。所以他應該怎麼做?攤開來說清楚?讓她若另有所愛就滾去治好自己?做戀人失格做審神者可不能也失格,隨隨便便去死可是很下流的。

打刀紮好西裝褲凝視著穿衣鏡裡的自己。銀髮藍眼五官細緻,美麗而狂躁。
藍眼中隱隱帶著火焰,得了吧山姥切長義,裝什麼,你在意得不得了。

其他刀劍?還是審神者?或者說現世的人?男人?女人?或者根本不是人?噢他不保証正確答案如果是山姥切國廣他會不會殺人。這不是氣量的問題,這是明知兩個山姥切對於身份與自我定位的問題,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就超越了渣達到了低俗的境界。

應該是不至於吧,畢竟還是他喜歡的女人——不不在這之前他也沒有想過喜歡的女人會用這麼隆重的方法告訴他其實她不愛。

山姥切長義終於忍不住啐了一口。

大概也在逃避現實,接下來幾天審神者跑得不見影,原本因為也沒想好該怎麼辦所以想著不見面也好的長義,隨著她消失的時間愈長,煩躁反噬一般的成倍增長。

先不說攤牌的問題,她消失的這段時間最好是去找了她的解藥解決吐花瓣的事,如果純粹是想逃避問題那也太低劣了,他才是最受傷的人好嗎。

山姥切長義拒絕承認即便在這樣的狀態下他依然會為她的病況感到擔憂。

他為什麼要擔心她,這個騙子,演技精湛的騙子,他沒有一刻懷疑自己不被愛。

大概是第一次深刻體會到這樣的無能狂怒,比往常任何時刻都更要熾烈,甚至在他最在乎山姥切之名最在乎本物是誰時他都沒這麼憤怒過。
他想了無數在她再次出現時他要對她說的話,要如何在表達被愚弄的憤怒同時有邏輯條理的清算他們之間的事情,他想了很久,甚至在心裡擬了幾次腹稿。

結果一句話都沒有派上用場。

她消瘦得太厲害了,以往熠熠生輝的黑眸失去神采,幾乎是惶恐的看著他,而僅僅是僵持的這一小段時間,她失去光澤的雙頰就又鼓起來。
他原本都準備好譏誚她,結果愛著的神經還是先動作了。

很奇怪,在這之前他的確也是憤怒,但看到她都已經那麼難受卻又顧忌他於是把那些血液與花瓣含在嘴裡不願吐出時,他覺得自己都要氣瘋。他知道,她的性格,她怕他難過。
這時候知道顧忌了?這時候知道顧忌了?啊?知道他難過?當初招惹他的時候怎麼不好好想想?有本事就瞞一輩子,現在這樣到底算什麼他山姥切長義到底又是什麼?

他伸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臉頰試圖逼她張嘴,她反射性的將嘴閉緊,但唇瓣畢竟無法完全密封,於是有鮮豔的液體被逼出來,蛇信一樣細細一條掛在嘴邊。
心尖被那條蛇信狠狠的舔了一口發出滋滋的焦聲,「傻子嗎?不吐出來就不存在?腦子怎麼長的?吐出來!」

指尖侵入口腔想把那些東西掏出來,也不知道掏的到底是她還是他的瘀血。就一個簡單的小動作廢了一番功夫也沒法達成目標,她牙關死咬不願意張開,他最終失去耐心,一扳肩膀咬了上去。

不是吻,大概沒有那麼痛的吻,舌尖硬是去擠著她的牙關,而一來怕咬傷他二來裡頭湧出的東西實在過多了,於是沒能支撐太久,那些花朵與血液就爭先恐後的向他湧去。
血液激化了某種狂性,他死死壓著她的後腦勺,吸吮她口腔中那些垂死的血液,愛意的焦痂,花瓣嚼碎了吞下,苦澀腥甜五味雜陳所有一切都混成一塊,與傷口一樣模糊不清。

察覺到他在吞吃那些東西,她掙扎著後退,但被疾患削弱的體力顯然無法掙脫那樣狠戾的力道,血慢慢止住,無力的眼淚慢慢的湧出,滴在他臉上。

虛弱的滾燙液體的確止住了他的動作。
「您還有臉哭。」他鬆開她,但依舊保持著那樣過近的距離,沾著血液的瘦長手指親暱的扳著她的下巴,細綿低語。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她抬手想止住眼淚,但沒有得到他的允許,他依舊牢牢的限制住她的行動。

「這當然是妳的錯。」 他冷酷的說。
「妳應該找到那個傢伙,治好這愚蠢的病,做為戀人妳已經失格,妳欺騙了我,但至少做為審神者,發揮一點作用吧。」

審神者神情灰敗。
「沒有……沒有那個人。」

「騙子。」他毫不猶豫的說,「妳已經騙我騙得夠多了吧?說實話。」
「還是妳以為我會做什麼?沒有,最令人厭惡的騙子我依然希望她活著,所以妳大可放心……」

或許是他話語中的尖戾刺中了什麼,也或許她發現即便是絕望也沾有鮮明的愛意,她嘶啞地叫出聲。
「沒有!沒有這個人!他死了!山姥切長義已經死了!碎刀!碎在我面前!」

人體在覺得冷的時候,肌膚毛細血管會收縮,減少皮膚的血流量進而避免熱量散失;可若冷到瀕死,這種自我保護就會失效,大量血液向體表流動,於是會產生熱的錯覺。
大概是這樣,他或許在瀕死的階段吧,寒冷後,是灼燒感。

這是什麼?黑色幽默?山姥切長義是山姥切長義的替身?
現在的景況與先前他設想過的任何一種狀況相比,到底孰好孰壞,他不知道,他說不上來。不是本物與仿品的問題,而是本物與本物的問題,又在這種比較中,他大概就是仿品。

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

人在絕境之中會發現自己比想像中堅強,他以為自己要無法思考或者要失去冷靜,但沒有,他還能思考,思考從一開始是不是就是騙局,她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看他,而他們之間到底又算什麼。

他腦袋忽冷忽熱的想著,沒想到他居然有一天能夠親身證明即便身為同振刀劍卻是不同個體這件事情,又驕傲的想就算都是山姥切長義,但他與前振自然是不一樣的——可她顯然將他們混作了一起,因為都是山姥切長義所以可以將他當成死去的愛。

要不要問。
他現在沒有把握了,大概有可能會扭斷她的脖子,可就算在這種時候,愛著的神經依然作祟,讓他清楚的知道如果真那麼做他會後悔。

要不要問。
人類是膚淺又巧言令色的騙子,他這樣想著,可同時他知道她不管回答什麼他還是會信,在一起那麼久她向來誠實未有隱瞞——不對,從最初她就隱瞞了最大的事情。

要不要問。
要,不要。

夠聰明就該知道該止損該明哲保身的抽身,都被騙成這個樣子了要什麼真相,不被愛就算了,問出口就是把所有自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自己托在她手上搖搖欲墜。

「妳愛我嗎。」
「不是『山姥切長義』,是我。」

他伸手為她擦去唇邊乾涸的血塊。

奇怪的孤勇。奇怪的孤注一擲。

「——我。不要騙我。」

明明傷人的是她,看上去卻比他要更狼狽,雖說血液與花瓣不知何時已停住,可那雙濃黑的眼睛依舊有液體不斷泌出。

「妳應該清楚我會問的,不就此逃得遠遠的然後死在沒人知道的角落,不就是要將東西交到我手中嗎。」
他撫著她的臉低聲道。

「——交出來。」

藍眸逼到眼前,內裡翻騰的瘋浪要潑到她眼底。她顫得厲害,什麼在她的身體裡糾纏撕咬著,負傷的野獸一般喉頭無聲嗚咽。

他捏著她的臉,鼻尖抵住她的。
「承認這麼難嗎?」
「承認自己貪婪,承認自己妄求,承認自己同時愛著二人,承認自己愛我,這麼難嗎?」

——也或許他已經知道真相,所以才敢這樣的出口。擁有人形很難說是不是好事,這讓他也成了一個瘋子。

瘦長手指摩挲著,唇邊的血漬自那個吻後再沒有疊上新的。或許他擁有人形時日尚短,但並無愚蠢到是否真正被愛也無法察覺。他太了解她,知道她遲遲不能承認遲遲不願意交出的到底是什麼,她害怕的又是什麼。

愛是個愚蠢的東西,他讓不同的人變得相同,她無法面對內心並存對於兩振山姥切長義的愛意,更無法將這些交出予他。若她真是混淆了兩振山姥切長義的存在,那她不會再回來——畢竟她清楚當初的他對自我有多掙扎,而混淆他與其他存在,與扼殺他無異。

所以在再次看到她的那刻起他就知道了答案。

她當然是愚蠢的,畢竟她也沒有忍住慾望朝他伸手,如果她有點羞恥與理性,那她應當抱著對碎去的那振山姥切長義的愛意一直到死。

但愛是個愚蠢的東西,而愚蠢的不會只有她。她沒有不愛他,且舊時的山姥切長義已經死了。

「貪婪,愚蠢,自以為是,這當然是妳的錯,」他慢慢的、細緻的擦去那些不停湧出的淚水,「但我會原諒妳,請為此感到愧疚吧。」

「請感到愧疚,然後愛我。」
他輕聲,宣告判決。

花吐沒治好(畢竟愛的另外一個已經再見),就變成慢性病,偶爾吐吐花吐吐血不會死這樣(幹

長義的雷點是把他當成前振的替身。愛著前振對他來說反而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畢竟他已經死了,活人贏不過死人的反面也是死人爭不過活人。
如果審神者真實把兩振混淆,很了解長義的審神者應該知道這對現在這把長義是多具毀滅性的事情,不只是不被愛這麼簡單……這甚至是對於他個人自我的毀滅;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她大概真的會逃得遠遠的,寧願自己死去,畢竟她的隱瞞已經對長義造成傷害,怎麼樣她也不可能容許自己再對他造成第二次更具毀滅性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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